寺岛树书

赞美黑暗和未竟的造物。

抱歉

我时常感到一种书写的急迫,字符挤在口腔和大脑,拥嚷、高速旋转,我手忙脚乱把它们连接起来,成为一团蠕动的生命。

记录日渐成了我的习惯,仿佛我不书写,回忆就不复存在。又好像我在写一封久长的遗书,没有道别,没有名字。我思考我并非依靠舔舐回忆生存,我的生活也尚无需回头,可我发现我的记忆会被腐蚀,我每回想一次,它的棱角就模糊一些,颜色剥离,气味脱落,直到我再也见不到它。我的记忆在融化,它们是一片森林,死去的记忆变成隐藏的酸雨。

所以我把它们写下来,甚至几次三番地写,写每个角度它的波纹。可我的记录又几乎是无效的,因为它总是充满想象,我写记忆里的河流,长度甚至不及我写河流上方的月亮。我阅读从前的我,词句背后的控诉已经在消蚀,曾经的痛苦也变得陌生。我怀疑过往我写下的每一个我,都已无有声息地不辞而别。

我如同蜕皮一样写作,其结果除了无效文段外,还有书写的强烈欲望。我总是有许多话想说,我想写浪漫和不合理,想写爱欲和权利,想写人类,死亡,和我。这种想说话的欲望,如同背后有野兽在追我,我此刻不写,就再也写不出来。

我感到时间在灼烧我的喉咙,或许这些书写在所有人都成为标本时会认出我的坟墓。

我们还有多久说话书写的自由,诗歌被文明铁链囚禁的那一天,我又将看到多少白鸟殉葬。我走在月亮下感到羞愧,银色的刀割开我深埋的私欲。我知道大浪袭来,凛冬将至,我的愤怒都会蜷缩。

我太清楚我有多少面具,终有一日会为了苟活而放弃呐喊。

我不做任何辩解。我想等待宇宙,想注视我的星球,哪怕以一个流浪者,背叛者的眼睛。

我向我,向我的书写,向你,向良知道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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