寺岛树书

赞美黑暗和未竟的造物。

一些话

我记得一个如同四十岁妇女垂坠乳房的午后,我们到公园野餐。球状阳光撑裂空气的每一个颗粒,在视线尽头倾泻一条泛廉价彩光的塑料河流。我们头发掉落在后脖颈,双眼晕眩,皮肤生出一层怪异的粘液,如同在一张巨大糖网里爬行的蜘蛛。

然后我们过桥,木板吊桥,跨越一片已经干涸只剩灰色水泥底板的湖。热气如同疯狂繁殖的细长菌类,整齐地长满我有知觉的每一寸皮肤,我感到一阵难言的干渴。我迫切需要冰冷的液体从头到脚把我劈开,瘟疫一样的热烧出一片理智的灰烬。

在桥中间,突然一个女生小声尖叫,她捂住嘴朝桥下左侧的树林指。我俯身,手指贴合哀嚎的铁索,树林下站着两个贴合的人。他们正互相舔舐对方的头颅,雄性握着雌性肩膀,嘴部肌肉颤动,几乎要吞掉她。他们是两只求欢的动物,求欢的姿态不如一只昆虫优美。金色的,生锈的,坚硬的欲望自上方缓缓浇向他们,流过两双闭合的眼,两张皮肉松弱的脸,流过肩膀、手臂、痛苦忍耐的生殖器官、和脚,四只塞在运动网鞋、陷进干燥泥土的脚。流过长方体状的空气,一条承受他们脚步的轨迹,一个包容他们裸体的房屋。最后流过一个干瘪的子宫,一个生命,流进无止境的黑夜。

那天我站在十米的空中,被阳光钉在窥私欲的耻辱柱上,我目睹被情欲涂抹的动物剧烈地口腔啃噬,终于,在他将手伸向她鲜艳的牛仔裤时,我转头跑向桥尾。

我脚步的声音是数百个乌黑小铁环的摩擦声和木板的回音,我跑进盛夏的隧道,中学时代的尽头就在不远处形成透明的漩涡,他们在桥下亲吻,或许服从人类最原始的欲望,他们在树下,于是没有黑色的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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